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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岁月(一) 黎巴嫩战地日记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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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童年时代起就渴望自己是一个武士，过一段军人的生活。1970年曾有过参加中国军队的念头，但因个子太小，未曾去体检，就被招兵人员挑剔掉了。
1980年5月份，自从进入外籍兵团之后，经过了三年的军事训练，由于形势的需要，
黎巴嫩，一个长期受到外国势力侵占的善良国家，自三百年前直到1943年一直受土耳其及英法等国的统治。英语和法语在这个多种民族的国度中被变成了正式的官方语言。
联合国安理会决定，取得黎巴嫩政府的同意，法国外籍兵团第二伞兵部队于1982年8月份同意大利、美国军队一起开进黎国政府剩下的最后一块领土——首都贝鲁特，执行在联合国会议上签订的全面停火的安全协议。
我们由第5军团被14师编入第31旅，从
1983年6月1日早晨，我们的特遣队穿着战斗服，左右肩膀分别佩带法国国旗颜色的符号和第14师的符号。所有人的武装带都放在小背包里随身携带。其它行李已在早一天由后勤组装运到机场。早6点上车离开营房，7点到达Istres军用机场。7点30分二个大队和1个后勤服务也陆续到齐。等待着第14师领导人的检查。
冷风席卷飞机场平原的沙土扑打到面上，细雨将沙土粘在崭新的服装和背上的背包，留下一点草黄色的痕迹。高卷着衣袖的双臂顿时布满了小瘩，怕冷的人只好忍着，笔直地站在队伍中，或用另一只手捂着手臂踏着足取暖。
7点30分，中将副师长乘车进入机场，来为我们送行。他巡视了集合在跑道上的外籍兵团第一联队特遣队全体人员，训话，“国家军政领导核心赋予你们一个艰钜的战斗任务，到黎巴嫩执行联合国安全理事会任务。同美、英、意三国军队一起监督外国入侵黎巴嫩的军队在贝鲁特地区执行联合国协议的情况，保卫黎国人民享受和平的生活。我代表师长和师部所有的领导人和全国人民的心意，祝愿你们胜利完成四个月期限的任务，安全归国。”
8点35分，军用747客机载着这支换班的联合国驻黎巴嫩特遣队在机场跑道经过两公里的滑行之后，提起了机头，直冲云霄，朝着东南方以1000公里的时速，斜劈意大利半岛，横跨希腊古国来到地中海东岸尽头。11点45分，飞行员向大家报告，我们已经来到黎巴嫩首都贝鲁特上空，外面气温25度。
顿时一片欢呼声在机舱中响起。不知是终于盼到了战斗的日子，还是从机舱两旁向外看到遍地弹痕而从心底发出的激动心情：一个职业军人所盼望的是在战场上搏斗，用热血谱写自己的人生。
在机场的跑道两旁呈现的房屋，到处布满了弹痕，残破不堪。距离跑道不过800米的首都露天体育馆已全部崩溃。被炸弹炸的，被气浪冲击破的钢筋水泥混合体倒塌下来。赤裸裸地露出的钢管，在风中摇摆着，向人们诉说——这就是黎巴嫩贝鲁特。
机场跑道两旁是由沙包堆成的工事。美国盟军据守着这个唯一的机场。在停机坪上，除了刚到的两架法国民航军用机之外，还零零落落的停着外国飞机。几部军用侦察截击战斗机不时地从同一跑道起飞和降落。每隔几分钟就有直升机从空中经过，以监视机场上和附近地区的动态。
在机场上等待我们的有黎巴嫩官方新闻记者和法国的记者，他们忙着用照相机拍下我们下机和集合的镜头。早几日出发已到达这里的先遣队荷枪实弹，穿着避弹衣向各位领导和熟悉的朋友们打招呼，边用双目监视四周动静。各分队长告诉大家，如果记者进行个别询问和拍照，最好避免，不能让他们拍照。特别是那些电视摄影机和他们的大型话筒，最好少找麻烦。紧接着我们收到了每个人的行李，打开武器的包装箱，各人领取各人的武器。副队长打开他随身携带的包，分给每人FAMAS 的撞针，机枪的滑弹夹，手枪的击撞锤。这些机件在以前枪械进行包装时，为了执行枪械运输安全条例而取来随身带。载运我们的车辆在两部装甲车，四部吉普车的保护下，由一名正规军上尉带领，准时地到达机场，并带来了每人一件的重10公斤左右的避弹衣。
我们装好行李，登上插着法国国旗的运输车，穿着笨重的避弹衣，手中紧握着枪械，在两部装甲车的保护下，向陌生的宿营地进发。
我们扭头看，由我们换下来的人马，正在高高兴兴地登上送我们前来的飞机准备离开他们担心的度过了整四个月的地方。
车辆开出了机场，对面就是美军驻地，四面围着铁丝网，帐篷地低于地面以下，并在四面用推土机堆成了沙泥墙。朝着北方前进，直到我们法国军队驻地。街道上遍地焦土，到处弹痕。从飞机场到我们的驻地，大约十多公里的路程，简直没有一片土地完整的，没有一座房屋没有弹痕。抬眼望去，到处都是寻找尸体的乌鸦在空中飞旋着。
在那些补轰炸过的大厦里仍旧住着居民。轰了上面，下层仍然有人住。门口已经东倒西歪的车房，仍旧存放着车辆。战争所带来的祸害并不限定于人类，连路上的风景绿化树木也被轰得断枝斩顶。尤其衬出战火下苍凉的景象。许多沿街大道朝着街道的窗口、门边堆积着无数的沙袋，沙袋已和墙壁一样，弹痕累累，充分地显示出这里曾是经过激烈而残酷搏斗的地方。
车队经过无数的岗哨，他们除了守住岗哨之外，差不多在每个驻地外面都布置哨兵检查来往的车辆和乘坐者。哨兵和检查员都荷枪实弹，铁帽戴在头上，密切的注意四周动态。
沿途有许多商人的摊子，基本上都是一些日常用品和水果蔬菜之类。这些战地商贩，他们不用店铺，不像西欧人那样装饰自己的店面以招引客人，在这里商贩们只要在路边的行人道上铺开木板、在手推车或货车上张开一些能堆放货物的面积，把东西摆出去，那些消费者就会在这些地方找到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商人们在一旁摆出一副悠闲的姿态，这真是愿买愿卖，一条最基本的商业定律。
我们的驻地是一座给人民休憩的公园，一座十多平方公里的人造场地，遍地是松树林。这些树起码有30公分直径的树干，大的有1米左右的直径，不难断定这座公园已有悠久的历史。每天早晨4点半之后，有很多骑马者骑着他们饲养的坐骑到这里溜马和训练直到工作时间的到来。
无事可干的青年和小孩则在这里踢足球、打排球和互相追逐地嬉戏，就是在 战时也不例外，只不过少了一些田径爱好者，把他们的跑步活动搁到傍晚下班之后，（…）在夜幕的掩护之下继续他们的体育锻炼。
可是现在这片古老的森林公园却被战火破坏了，很多松树被炮火斩断了腰，有些连根被炸弹轰起躺在它伙伴的脚旁。水泥石板铺设的丛林小径被炮弹炸的四分五裂，有些却由于工事的需要被军用帐篷遮住，或被防空地穴占据，有些石板则被驻地军人挖出，用作行军垫脚板，公园也被法国军队按大队编制划成了好几块区域。
我们的营房在这片公园的中间，在我们东北方是第一后勤大队和指挥机关，西南方500米外是第一大队扼住一个十字路口，在那里朝西北方向是第31旅指挥部和跳伞空军第17援队的驻地和美军驻地紧紧相连。
到达驻地之后，全大队集合，早几日到达这里的副大队长简要的说明了这里战事的主要问题，我们今后的工作制度是2天在这个营房，2天去第一线值勤，在第一线值勤时是48小时制的，每个别动队出一个班配合装甲分队一个队，每个岗哨2人轮流值勤，另一个人则干一些工事工作和稍作休息。在这座营房中，每日一个分队或别动队一个班值班。为了安全，一个装甲分队紧急戒备到晚上，派二部装甲车在外面巡逻，轮班休息，在内的哨兵日间站在进出口处，夜晚则加设二岗，一个岗设在进出口南部100米，另一个岗设在营房背后，每岗二人，一人执勤，一人在岗后边休息或打瞌睡直到第二天早上。其他分队则分别为一等警备、二等警备和三等警备。一等警备队必须全副武装，枪不离身，只要听到警报，要在5分钟之内到达所需的阵地，二等警备队可以在警报发出之后45分钟内做好一切准备，在日间做些工事或浆洗衣服，晚上可以脱衣睡觉。
三等警备队是指那些没担任值勤和没有警备任务分队，他们可以在日间做营房内部的工事，搞体育活动，晚上可以脱掉衣服睡大觉，但如果在警报发起后，进入防空洞在敌方偷袭时守卫岗位，反击敌人。
和市民要保持良好的关系，但不准和他们嬉闹，谁也不知道在他人口袋内是否有武器，除非任务的需要，其他一律不准上街或到营房外面走动。
这里的生活规律是每天早上6时起床，8点集合，12点午餐，18点晚餐，每个分队一副保温餐具，凭联队食膳大队副会计的单去领取食物。
这里是热带，喝水是很值得注意的事，每人一天3公升的瓶装泉水，除去一瓶作为咖啡和食物（经食堂），每人能够喝到的水只有一瓶，浆洗和淋浴必须以最大的限度节约用水。
副大队长通知我们，每个星期每人可交一套衣服，由大队统一送去浆洗，内衣则由本人处理，并再三强调要节约用水，副大队长的话还没有讲完，远处响起了连串的重机枪声，他笑着说：“这是东北角山头上的以色列部队迎接大家的致敬礼！”
他接下去讲关于执行放哨的检查工作，凡属于黎巴嫩人民的车辆和人民我们无权过问，以色列以及叙利亚的车辆或军队经过我们的哨位前，只要我们之前的黎巴嫩哨岗同意放行，我们也无须过问，但如有其它国家的军队和私人车辆，我们必须搞清楚的才能放行。
当地气候酷热，初到此地，人人干渴难捱，半天就喝了大约3公升水，已经晾干的衣裤又被汗水浸湿了。
整个下午，我们在分定的帐篷内安置住宿事宜，每个人一张行军床，一床毯和一顶行军蚊帐。以班为单位住在一个帐篷内。
下午4时，别动队的第一班接替了前任值勤者最后一班哨。午夜整,我带一个士兵在宿营地执第一道勤，开始了在黎巴嫩的第一夜。我的哨位在本班的帐篷后面30米，称为第7岗哨，哨位筑在推土机堆成的2米高的泥墙围上，用几个沙袋砌成几个抢眼。
哨位前面是一片松林，由东北方的30米到东南方的60米松林外是一条大街，公园对面的大街另一侧是居民和一些商用建筑，我用反坦克筒的望远镜朝外看，到处都是树杆，如果从我这里向外开炮，炮弹根本无法从丛林中穿过命中目标，也不会有战车之类的可以通过丛林向我们的宿营中前进，我向中士班长提出这一问题，突然在我的岗位侧旁50米左右的地方响起一声干脆的枪声。中士班长还没有来得及听到我提出的关于没有出口的问题，就匆匆地跑向那里。
那里是第8岗哨，由一个下士机枪手和一个一等兵驻守，那个13年军龄的老兵在放置武器时，将子弹带嵌进机枪膛，按照平常训练程序，枪膛上了子弹，他一手紧扣扳机，一手将撞机向后拉。子弹上了膛，他将扳撞机的手一放，撞机因没有保险的限制冲向枪膛，已上膛的子弹在撞机正常的冲击下执行了它的使命，弹头弹出枪杆，弹壳在火药着火的那一刹中利用火药后冲力随着撞机向后退出，经过排壳器向机枪右旁射出。
下士的失误让执勤的中士虚惊了一场，连下士自己也吓得呆若木鸡，口中念念有词的对着机枪说：“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干啊！…”这是在黎巴嫩听到的最可笑的一枪。
夜幕逐渐笼罩了大地，我们两个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四目搜索前边的丛林，到了10点左右我叫另一个士兵到下面去抽烟小憩，到了10点半，我马上叫醒他一起到岗位上来，我估计上司会在这个时候来查哨，虽然值班中士叫我们二人轮流休息，但到了他们查哨的时候，如果我们有人在打瞌睡，那他们又会怎么说呢？今天是第一班岗，我们绝对不能让上司感到我们有丝毫的麻痹大意。
22点45分，上尉一个人悄悄的从后面的哨所摸到我这里来，他一声不响，不打电筒讯号，直到距离我20米左右我发现他们的来临。一看到他，我也不喊口令，站在黑暗中向他敬礼。 “岗哨第8号哨所，没任何特征”，他不回礼就摸上了哨位，从观察孔向外注视，并问道：“前边那些跑步的是谁？”
我俯在另一个观察孔向他报告：“我的监视任务从这哨所响外伸展形成110度，从东北的候车亭直到东南方沿着公园围墙到尽头。从7点钟开始，在我150米前面的行人道就开始出现了三五成群的跑步者，有许多人穿着运动衣，看起来他们跑步锻炼身体，或藉此消遣时间，更多的是一些小孩成群嬉笑地在前面跑过，正对面是一个市场，时常有车辆停在那边，卸下大批蔬菜，并有人在那边看守。在左上角有个坟场，直到10点之前时常有人出入。
我们的两部装甲车每隔一刻钟就会从这条东北角至东南朝向的大街经过，他们开始以60公里左右的时速夹在市民的车辆中行驶，到了10点钟以后市民的车辆稀疏了，他们相隔30米，以不到20公里的时速，不间断的巡逻。在9点15分，路灯突然地关闭，但没有熄灭居民的灯火。直至9点40分路灯才复明，除此之外在这段时间内的一切情况如常。”
上尉一边继续在沙包堆成的观察所内注视前方，一边听着我的汇报，他点点头告诉我们：“时刻注视前方，有情况马上用步讲机向值班室报告，但必须做到一个人休息，一个人值班，我们的执勤并非一日，而是四个月，当心累坏身体。”
“很幸运的得到这个步讲机，我除了利用它向值班室联系之外，我还在这个波段上听到电台的播音。电台的波率正好是我们所用的波率。是否可以调换一个波率？”我向他请示。
“没有这个必要，这样正好让你在疲倦时收听他们法语、英语和阿拉伯语的广播节目。”上尉说完，便去检查另一个哨所了。
在本大队长离去后1个小时，中校、少校和第一大队的上尉出现在我后方，被我看到之后，他们踱步转向另一端，我用步话机向值班室报告了此事，当我再次看到他们，是约半个小时后，他们悄悄地从右方哨所方向走来。
看到这批高级军官的来临，我用脚踢醒了在上尉去后又在打瞌睡的哨兵Delta，并用向这些上司报告：“第3大队的第7号哨所向您报告，这里一切如常，无特别情况。”中校步上哨位，一边将身附在观察孔一边说：“不要动，注意观察，小心注意，我亲爱的士兵。”说完他回头对和他一起来的军官们说: “这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们回去的时候，我很有礼貌地对他们说：“祝您晚安，中校先生。”
副大队长穿着短运动衫从帐篷一角伸出头来悄悄地问：“他们走了？”
“他们已经走了5分钟了，我这一切正常。”我回答。他在提问之后，马上回到他的帐篷去了。
他们都已去远了，我马上拿起步讲机向值班中士报告这里一切如常，并叫我的搭档来接我的岗，我将高卷的衣袖放下来，坐在一边打瞌睡。
蚊子成群结队的向我身上露出皮肤的部分发动攻击，脸颊和手背都被盯得肿起来，我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右手摸到武装带右边的手枪和弹夹，它们都还在。抬头一看，坐在哨位上的Delta正低声的打着呼噜。我查看在哨位上的反坦克炮和4个火箭筒依旧摆在原位， Delta紧握着步枪的皮带，另一只手握着从刀鞘中抽出的刺刀，我轻轻的把刺刀从他手中拿下来，叫醒他，让他躺在我原来休息的地方。
坐了一会儿，大胖子班长从值班室跑来问我：“情况怎么样？步话机有故障吗？”我拿过步话机试了一下，步话机工作正常，大概之前值班室用步话机联络我们，Delta正会周公没听见，以致值班室误认为步话机发生故障前来检查。
我向他说明情形，并询问其他两个岗哨情况如何？
“其他二个岗哨同样没有发生情况。”他说：“第三轮两部装甲车已经开始巡逻，现在已经是凌晨3点钟，我们的值班时间只剩下最后4个小时，7点钟我们就可以下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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